孔丘此时春风得意,匆匆行走在返回鲁国的路上。
孔丘离家时刚出正月,是天寒地冻,白雪飘飞的日子,此时节已是阳光明媚,柳暗花明,春夏之交了。
孔丘乘坐的单辕马车的鞍銮、车辕上镶嵌的精美的青铜饰件,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耀眼的光亮。孔丘站立车上,手扶横轼,二目注视前方,满面春风,兴致很高;又思念家乡心切,禁不住放声高歌。
孔丘:“彼采葛兮,一日不见如三月兮;彼采萧兮,一日不见如三秋兮;彼采艾兮,一日不见如三岁兮。”
子路跨坐在车辕边,满肚子不高兴。低声和童仆嘟囔,说:“你说俺们千里迢迢来到雒邑,听那位老夫子云山雾罩讲了一通,我真象堕入了云雾之中。更弄不懂的是那老人家张张嘴巴,伸伸舌头,咱师傅就恭敬得不得了。看师傅他这一路上又笑又唱,这是怎么了?”
童仆努一努嘴,使个眼色,说:“你不怕师傅听到!”
孔丘:“由,你在念叨什么啊?”
子路朝童仆一吐舌头,说:“我没说什么呀。”
孔丘:“嗯------,你真的没说什么?”
子路:“我搞不懂师傅为什么见到老子如此高兴。”
孔丘:“老子深通世事变化,一番话看似平常却很深奥,很难为凡人理会和应用。老师傅以不授道之道而授道,用心良苦;以你现在的学识,还不能理解。”
“我所以感到高兴,正如老子所说,吾之学说,可以让弟子们以仁德立身处世,以六艺为课,可算得人之所需,未来可独树一帜。”
孔丘说着又陷入沉思。马车在坑洼不平的田野道路上行走。
孔丘:“老子世外高人,话中隐藏玄机。”
子路:“弟子想不出有什么玄机。”
孔丘:“老师傅不是张开嘴,让看他的牙齿和舌头了吗?”
子路:“看那老人家掉了牙的一张嘴,可实在不敢恭维呢!”
孔丘:“那你说是舌头硬,还是牙齿硬呢?”
子路:“当然是牙齿硬啊。”
孔丘:“那为什么牙齿和舌头在一起,而牙齿脱落了,舌头完好无损呢?”
子路:“人老了牙齿总会掉的,舌头掉了怎么说话呢﹖”
孔丘:“由啊,老师傅暗示了一个深奥的道理,即柔能克刚。这和水能穿石,是一个道理呀。”
子路恍然大悟,一拍脑袋,说:“我明白了,我真服了师傅了。”
鞔父加鞭催马,马车奔跑起来,扬起一溜烟尘。
孔子学馆里,曾皙、颜路、子路、冉耕、秦商与众弟子,听孔丘讲雒邑之行观感。
孔丘:“此次赴周东都之行,观书于周室,得浏览虞、夏、商、周四代之典。其中典、谟、训、诰、誓、命之文,皆宣王道之正义;至于《尧》《舜》典直序人事,《禹贡》篇唯言地理,《洪范》总述灾祥,《顾命》都陈丧乱。真是收获颇丰,感受至深啊!”
曾皙:“敢问师傅,最重要的感受是什么呢?”
孔丘:“感人至深的当属拜谒太庙和当场聆听《大武》之乐。”
“周朝在文王、武王的时候,是天下繁荣,百姓和睦的时代。周武王说过,虽有近亲,不如有仁人。百姓如有过错,罪责应在我一人身上。”
“后来国家发生了动乱,周公、召公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。他们谨慎严格的执行度量衡,不准加重百姓负担;审查颁布法律,恢复了废弃的官职,国家的政令在全国畅行无阻了。他们复兴了灭亡的国家,使断绝了财产和爵位的人的后代能再承袭,提拔那些被废弃的有用人才,天下的百姓就归顺了。”
“他们执政时很重视四件事:就是百姓、粮食、丧礼和祭祀。”
“我所体会深刻的是,执政者宽容,就会得到百姓的拥护;讲诚信就会得到百姓的信任;奋勉就会取得成绩,有成效则百姓高兴。”
子路自鸣得意地说:“师父在路上,就告诉我这些了!”
众弟子把眼光集中到子路身上,接着又转向孔丘。
孔丘点了点头,又说:“在太庙能当场聆听《大武》之乐,真是不易修来的福气。那是周武王伐纣举行大典的舞乐,规模气势真可谓宏大,有琴、瑟、鼓、磬各种弹拨击打的乐器,有埙、筑、竽、笙各种吹奏乐器。可以说金、石、土、革、丝、木、匏、竹八音俱全。演奏时如万马奔腾,山呼海啸;又如游丝断线,幽谷虫鸣,真是太精彩了。雒邑贵族、大夫都以亲赌《大武》之乐为快、为荣、为幸啊!”
颜路:“师父真是好造化啊!”
曾皙:“子路沾了师傅的光,我们没沾着,怎么办?”
颜路:“今天要罚子路扫院子!”
冉耕:“明天让子路下厨煮饭!”
孔丘高兴的看着众弟子嬉笑吵闹。
子路:“我可以帮大家做事,但不是受罚。师兄凭什么罚我?”
曾皙:“好了,好了。大家别吵了,听师傅继续讲下去。”
子路:“师傅把会见老子的故事,讲给师兄弟们听听吧!”
孔丘一笑,说:“由,你来讲给大家听吧!”
子路:“我,我怎么行?”
孔丘两眼看着子路,鼓励地说:“所谓智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。你有何不可?”
子路踌躇了一下,说:“那就可以吧!”
子路于是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会见老子的情形。
子路:“师傅拜会老子,可算大费周折。我陪师傅两次登门都没有见到老子的面,我以为这老人家躲避我们。第三次老子竟亲自迎出了府门,见了师傅热情的不得了。看那老子相貌,鹤发童颜,神清目朗;走起路来,好一派道骨仙风。更有趣的是师傅与老子交谈,神秘幽默。对师傅提的问题,老子只张开他那老掉了牙的嘴,指一指他的牙;摇摇头,又伸出自己的舌头。说:这就是道行修炼的玄机。我一路上也没想透。还是师傅指点,才弄明白。”
子路说完低下头,不再说话。
颜路:“师傅如何指点与你?”
子路低着头,故意不搭理颜路的问话。
颜路:“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话?”
子路仰起头,说:“明天你来扫院子,我就告诉你。”
众人哄笑。孔丘也仰面笑起来。
冉耕:“子路师兄别卖关子,也不要耍赖。我来告诉你,老子讲了一个刚柔相济,柔能克刚的道理。”
孔丘点头,赞扬的说:“伯牛平时不怎么爱说话,可一说话就说到点子上。”
子路:“你怎么知道的?师傅说这和水滴穿石的道理一样嘛!”
冉耕:“你没有告诉大家,院子还要你扫,饭也还要你来做!”
曾皙:“好啦,好啦。”
曾皙:“敢问师傅,老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”
孔丘沉吟了一下,说:“鸟,吾知其善翔,可是善于飞翔的鸟却常为人所射;鱼,吾知其善游,可是善于在水中游的鱼,却常被渔人所钓;兽,吾知其善于奔走,可善于奔跑的却常为猎人所获。唯龙,云里来,雨里去,穿云破雾,没有什么可以危害到他。我看老子,就象云雾中的龙啊!”
众弟子惊叹不已。
曾皙:“谢师傅教诲。今天到此为止吧。”
众弟子:“谢师傅教诲。”
曾皙:“师傅请歇息吧。”
众人起立,走出中堂。伯牛拉着曾皙的衣角,先后一起走出中堂的门。
冉耕:“师父真是一个温和又严肃,威严却不凶暴,庄重而安详的人啊!”
孔子学馆迎门的木影壁上的“庠”字,改成了“儒”字。
众弟子在门前指指点点的评论着。孔丘满面春风,信步踱出学馆大门。
弟子们看到师傅来了,立时列队站立两旁,恭候训示。
孔丘满意的点点头,说:“今天应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。大家看到进门照壁上的庠字,变成了儒字,这样该叫做标新立异吧!我在雒邑辞别老子时,他声称:吾道穷矣,尔道通矣!我一直在思索,他为什么这样讲呢?老子是个哲人,是预言家,他想告诉我什么呢? 这给我很大启发。我兴办私学,以六艺为课,有教无类,让愿意读书的人都能读书识礼,可以说是人之所需,也可以说是独树一帜。所以,我和大家要把儒作为一个学派发扬光大。我的教育就是以智、仁、勇三德为目的,以德为首,依次是语言、政事、文学;一个人不仅要追求学问,也要讲求行为、忠恕、信义;研究学问要做到不揣测、不武断、不固执、不自以为是。希望弟子们志于道、据于德、依于仁、游于艺,都能成为有用之人才。”
众弟子齐声:“遵从师傅教诲!”